对于不少年届古稀的老夫妻来说，每天能有子女陪伴，是一件幸福的事情。可对于70岁的杨兆林和68岁的戴美仙来说，儿子就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，可真正的幸福却显得有些遥远。

昨天清晨，余杭区闲林街道何母桥村，戴美仙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儿子杨春平准备食物，然后就是给儿子喂水、翻身、擦身、按腿——这些事情，已经成了她和老伴杨兆林每天最主要的工作。

杨春平躺在床上，嘴里“咿咿呀呀”地发出声音，似在呼唤着母亲——这位公安部二级英模，如今全部的生活几乎都在床上。戴美仙拿着针筒，通过鼻饲管将流食喂给儿子吃。“救人，我从来没怪过他……”她喃喃道。

23岁那年，为解救两名被困群众，杨春平因吸入过量硫化氢导致中毒，脑组织严重受损。之后的近22年中，戴美仙和杨兆林用最朴实的方式，诠释了一个英模家庭的无怨无悔。

“我比你瘦，要下，我先下……”

2000年5月8日，戴美仙、杨兆林夫妇和余杭公安不少老民警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。

当天的临平振兴路上，两名施工人员为疏通污水管道，进入深4.5米的窨井作业，却突然昏倒在井内。接到110指挥中心指令后，从警不到一年的杨春平和两名同事立即赶到现场。现场的路面上，一口窨井打开着，一股浓重的异味从井口不断飘出。杨春平虽然年轻，却没有慌神，他决定向消防部门请求支援。

然而，两名施工人员仍然被困井下，被困时间越久，他们生还的希望就越小。“我比你瘦，要下，我先下……”见一名协警打算下井，杨春平一把将他拦住。然后，他接过一旁民工兄弟递过来的防尘面罩，将一根绳子绑到自己身上，开始下井施救。

井底一片漆黑，充斥着恶臭的气体。杨春平迅速找到了两名被困的工人，可两人均已陷入昏迷，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。由于井内空间狭小，缺少着力点，杨春平一时难以靠自身力量搬动两名成年人，只得返回井口。“下面的人很重，我搬不动，必须再带一根绳子下去……”说这话时，他已经气喘吁吁。

其实，当时的杨春平已经感到身体不适，他明白下井要面临的风险，所以没有向同事提出换人，而是选择了独自承担。接过绳子，他再次下井——只是这一次，他没能自己上来。“第一次上来的时候，他看起来状态还算正常。”同事回忆，“可第二次下去，却是和被困工人一起被抬上来的。”

很多同事至今记得，出事前半个月，杨春平在日记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：“今天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字——‘死’。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，我的爸妈怎么办……但是，我没有别的理由可讲。老百姓可以不做的事，我不能不做，因为那是我的职责。”谁都没有想到，这个有觉悟、生龙活虎的小伙子真的会倒下，而且一躺就是近22年。

“你们都要平平安安、健健康康”

杨春平倒下后，余杭公安机关竭尽所能，为他和他的家人提供了帮助和保障。至今，杨春平仍是在编民警。每年那些特殊日子，新老民警都会去探望杨春平一家，春节、元宵、端午，还有杨春平的生日。从去年开始，特殊日子又多了一个——中国人民警察节。

杨春平的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床，一张是他的，另一张则是母亲戴美仙为方便照顾儿子特意摆的。床边的书桌玻璃台板下，压着许多杨春平当年的照片。照片中，杨春平年轻帅气、活力十足，眉宇间像极了“四大天王”之一的郭富城。

厨房里，戴美仙正在给儿子准备流食。她用油把鱼煎一遍，然后熬成汤，用手仔仔细细地将鱼骨全部拆去，将鱼肉研磨碎了，再与其他蔬菜混合搅打成流质。这些流食都要用注射器从杨春平的鼻子打入，每餐的量是10管半，杨春平一般要花超过40分钟的时间才能“吃”完一餐饭。

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，让杨春平的气色看上去不错，可戴美仙却越来越清瘦，杨兆林也谢了顶。“晚上睡不好，白天也没闲下来的时候，我跑出去，人家都要不认识我了。”戴美仙说，“我以前很胖的。”

由于常年睡眠不足，老两口的身体状况都不是很好，杨兆林有高血糖，戴美仙有高血压。10年前，戴美仙又遭一劫。“那天早上急忙起来，刚想坐到凳子上，凳子滑开了，我整个人摔到地上，眼睛撞坏了。”戴美仙取下只有一块镜片的老花镜，指了指左眼，“你们看，是不是很难看哦？”由于手术后未能好好休养，戴美仙的左眼已经失明，右眼视力也受到了影响。

尽管儿子至今仍躺在床上，尽管自己的身体经历了各种的伤痛，但这对老夫妇从来没有后悔支持儿子做警察的决定。“警察就是保护老百姓的，我儿子是在保护老百姓时受伤，这是天经地义的。”戴美仙说，照顾好儿子，是他们余生唯一的信念。

几天前，余杭区公安分局团委的青年民辅警刚去看望了杨春平一家。看着这群相貌俊秀、坚毅勇敢的年轻人，戴美仙就像看到了当年的儿子。“你们都要平平安安、健健康康。”她嘱咐了一句，“那才好。”